【壹周刊第917期】豪语录 : 湮没在天命间　黎耀祥

真 人 真 事 无 加 盐 加 醋 ： 十 年 前 ， 有 个 日 本 少 女 ， 看 了 电 影 版 《 风 云 》 ， 不 爱 步 惊 云郭 富 城 ， 不 爱 聂 风 郑 伊 健 ， 反 而 看 上 泥 菩 萨 黎 耀 祥 ， 以 后 的 什 麼 《 乐 坛 插 班 生 》 ，什 麼 《 西 游 记 》 ， 甚 至 烂 片 《 杀 手 再 培 训 》 ， 听 过 的 未 听 过 的 ， 香 港 朋 友 都 要 寄 出一 套 。 像 我 们 追 看 木 村 拓 哉 。
远 在 日 本 有 人 欣 赏 黎 耀 祥 ， 香 港 都 有 ， 可 惜 只 局 限 於 网 民 间 的 无 伤 大 雅 ， 叔 伯 兄 弟的 当 面 称 赞 ， 视 评 文 章 的 短 短 几 句 。 不 奢 望 像 飞 轮 海 或 棒 棒 堂 般 逼 爆 机 场 ， 就 是 集合 民 意 换 来 一 个 半 个 奖 项 ， 或 者 说 服 无 线 开 出 剧 给 黎 耀 祥 坐 正 ， 也 力 有 不 逮 。 八 点钟 ， 《 同 事 三 分 亲 》 ， 排 名 比 娱 乐 记 者 都 未 必 有 印 象 的 王 祖 蓝 更 低 ； 紧 接 下 来 《 舞动 全 城 》 ， 却 企 在 一 众 偶 像 派 香 港 先 生 之 前 ， 明 明 无 份 跳 舞 都 要 在 预 告 片 跳 一 跳 亮一 亮 相 。 一 时 路 人 甲 一 时 绿 叶 王 ， 夹 在 中 间 ， 安 分 守 己 。
「 我 很 信 天 命 。 」 没 有 投 诉 怀 才 不 遇 ， 没 有 埋 怨 时 不 我 与 ， 一 个 观 塘 屋 邨 仔 爬 上 广 播 道 八 百 万 豪 宅 ， 简 单 地 如 此 总 结 。

好 吖

其 实 ， 也 不 是 没 有 孭 过 飞 。 一 间 戏 院 上 画 ， 票 房 有 几 万 港 币 算 执 到 ， DVD 唔 会 出 ，最 多 变 成 十 蚊 一 只 VCD ， 然 后 去 有 线 电 影 一 台 深 宵 时 段 重 播 摄 位 的 所 谓 港 产 片 ， 黎耀 祥 好 歹 是 个 主 角 。
不 谈 这 些 光 荣 或 蒙 羞 ， 都 曾 经 演 过 两 次 《 西 游 记 》 猪 八 戒 ， 一 线 尾 二 线 顶 。 「 我 都有 憧 憬 过 ， 以 为 会 有 机 会 。 结 果 ， 公 司 开 给 我 的 加 薪 幅 度 ， 是 几 巴 仙 ， 比 一 个 文 职高 少 少 。 我 还 以 为 至 少 加 五 成 。 」
为 了 拍 剧 ， 儿 子 十 月 十 一 日 出 世 ， 黎 耀 祥 十 月 十 七 日 上 云 南 ， 单 独 留 港 的 太 太 产 后抑 郁 。 牺 牲 算 大 ， 却 被 拿 来 跟 朝 九 晚 五 放 红 日 的 相 提 并 论 。 惯 於 平 凡 惯 於 按 部 就 班惯 於 逆 来 顺 受 ， 也 开 始 动 摇 。
「 留 在 无 线 ， 唯 一 好 处 是 收 入 稳 定 。 我 是 一 个 演 员 呀 ， 入 这 一 行 ， 就 预 了 冒 险 。 稳定 收 入 ？ 为 了 证 明 自 己 不 倚 赖 电 视 台 也 能 生 存 ， 什 麼 工 作 也 没 有 在 手 ， 都 毅 然 豁 出去 。 」
辞 职 的 一 刹 ， 只 换 来 对 方 冷 冷 的 一 句 ： 「 好 吖 ！ 」

现 实 与 理 想

儿 子 刚 出 世 ， 离 开 工 作 十 三 年 的 机 构 ， 试 过 在 杜 琪 峯 、 林 岭 东 的 大 制 作 出 现 ， 大 开眼 界 ； 又 试 过 在 六 十 集 长 剧 《 影 城 大 亨 》 、 《 电 视 风 云 》 占 一 个 重 要 角 色 ， 赚 了 一大 嚿 钱 。 慢 慢 ， 电 影 市 道 全 面 仆 直 ， 烂 片 都 无 人 投 资 了 。 黎 耀 祥 还 刚 购 入 市 值 八 百万 的 单 位 ， 选 址 ， 竟 然 是 广 播 道 无 线 厂 房 旧 址 。
「 这 是 我 第 二 次 冒 险 。 」
根 据 黎 耀 祥 的 说 法 ， 以 前 的 人 生 太 缺 乏 惊 喜 ， 买 楼 ， 不 是 投 机 不 是 投 资 不 是 虚 荣 ，是 要 看 清 楚 自 己 的 天 命 ， 看 看 会 否 有 点 意 料 之 外 。 结 果 ， ○ ○ 年 买 入 的 单 位 ， 经 历过 三 年 后 的 市 道 低 潮 ， 最 失 意 时 ， 连 坐 驾 都 被 迫 放 卖 。 在 说 不 上 光 采 的 情 况 下 ， 透过 朋 友 赵 崇 基 导 演 穿 针 引 线 ， 重 返 无 线 ， 为 供 楼 为 养 妻 为 活 儿 。
「 那 时 拍 了 很 多 作 品 ， 根 本 无 人 留 意 到 ， 边 会 有 人 走 出 来 话 只 VCD 好 正 呀 ？ 其 实 好无 瘾 。 经 济 压 力 是 现 实 ， 获 得 演 戏 满 足 感 是 理 想 。 人 ， 不 外 是 在 现 实 与 理 想 之 间 找一 个 平 衡 啫 。 我 都 一 样 。 」

得 个 吉

很 多 人 赞 扬 黎 耀 祥 演 技 好 。 「 演 了 二 十 年 ， 我 太 清 楚 用 什 麼 方 法 可 以 达 成 什 麼 效 果。 我 有 很 多 掩 眼 法 ， 足 够 欺 骗 观 众 。 老 实 说 ， 能 够 认 真 从 技 术 层 面 上 批 评 我 的 人 ，不 会 有 很 多 。 」
演 得 好 ， 有 什 麼 用 ？ 换 到 观 众 掌 声 ， 换 不 到 老 板 垂 青 。 「 红 ， 定 黑 ， 不 是 计 你 付 出 几 多 。 做 十 足 ， 收 十 足 ？ 哪 有 这 回 事 ？ 做 人 从 来 讲 运 。 」
黎 耀 祥 相 信 天 命 。 我 比 较 相 信 人 际 网 络 。 一 个 自 言 患 上 社 交 焦 虑 症 ， 去 跑 马 地 食 餐饭 饮 杯 酒 像 受 难 的 人 ， 没 有 获 得 老 板 提 携 ， 理 所 当 然 。 「 我 面 皮 薄 ， 要 我 走 上 门 硬销 ， 嫌 老 土 。 无 得 勉 强 呀 。 我 都 见 过 好 多 人 晚 晚 应 酬 ， 老 板 拍 晒 心 口 ， 最 后 咪 得 个吉 。
「 现 在 人 老 了 ， 连 火 都 无 埋 。 捧 我 ？ 四 十 几 啦 ， 唔 好 玩 啦 。 做 主 角 太 辛 苦 ， 无 觉 好 瞓 ， 情 愿 留 来 陪 陪 家 人 。 」
打 工 仔 第 一 守 则 ， 不 要 以 为 自 己 好 重 要 ， 因 为 老 板 只 会 觉 得 老 板 重 要 ， 黎 耀 祥 深 明此 理 。 「 我 觉 得 公 司 好 重 视 我 呀 ， 一 年 五 出 剧 ， 年 头 播 到 年 尾 ， 又 无 炒 我 ， 又 有 份上 《 东 张 西 望 》 ， 人 工 又 唔 差 ， 唔 通 要 乐 小 姐 陪 埋 我 食 饭 咩 ？ 」
与 其 做 一 出 剧 的 男 主 角 ， 黎 耀 祥 情 愿 做 五 出 剧 的 闲 角 ， 贪 曝 光 率 够 高 ， 口 碑 好 评 ， 年 中 无 休 。 「 这 些 满 足 感 ， 够 我 弥 补 没 有 老 板 注 视 的 失 落 。 」

水 银 灯 下

一 早 说 过 ， 黎 耀 祥 很 信 天 命 ， 信 到 一 个 地 步 ， 像 被 洗 脑 。
中 六 毕 业 入 不 到 中 大 ， 看 同 学 们 讨 论 《 倚 天 屠 龙 记 》 崇 拜 郑 少 秋 迷 恋 周 秀 兰 ， 突 然像 通 了 灵 般 感 应 到 自 己 也 会 当 上 电 视 演 员 。 没 有 实 行 ， 却 走 去 翻 阅 《 东 方 日 报 》 ，应 聘 做 电 视 广 播 有 限 公 司 营 业 部 的 广 告 及 节 目 编 排 ， 月 薪 千 三 。 刚 度 完 暑 假 ， 一 心只 为 争 点 工 作 经 验 ， 结 果 做 足 两 年 ， 办 公 室 楼 下 大 堂 摆 足 两 年 艺 员 训 练 班 入 学 申 请， 报 考 过 ， 失 败 ， 就 算 。
到 艺 训 班 不 开 班 ， 他 却 用 一 个 月 五 百 八 十 元 的 学 费 ， 报 读 为 期 三 个 月 ， 无 线 附 属 公司 小 太 阳 文 娱 中 心 开 设 的 演 艺 进 修 班 。 因 为 《 新 扎 师 兄 》 刘 青 云 在 宣 传 上 一 句 水 银灯 下 生 活 多 姿 多 采 ？ 「 不 ， 我 对 水 银 灯 下 生 活 没 太 大 兴 趣 ， 只 是 有 种 直 觉 是 时 候 要入 行 ， 而 这 是 最 直 接 的 途 径 。 」
因 为 导 师 王 天 林 的 鼓 励 ， 李 添 胜 的 推 荐 ， 黎 耀 祥 决 心 大 增 ， 课 堂 表 现 优 秀 ， 有 机 会签 约 无 线 成 为 艺 员 ， 人 工 三 千 ， 好 过 新 入 职 文 员 。 什 麼 角 色 都 演 ， 闲 来 钻 研 《 演 员自 我 修 养 》 ， 结 果 ， 同 期 入 行 ， 红 出 来 的 ， 只 有 周 海 媚 ， 其 余 的 ， 有 人 当 上 地 产 经纪 ， 有 人 当 上 MV 导 演 ， 没 有 人 留 恋 至 今 。
「 做 演 员 ， 惨 过 做 鸡 。 做 鸡 出 卖 肉 体 ， 演 员 连 感 情 都 要 出 卖 ， 拿 来 利 用 拿 来 放 大 。似 梁 朝 伟 、 刘 德 华 ， 二 十 岁 做 主 角 ， 做 了 二 十 年 ， 系 赚 到 好 多 钱 ， 都 唔 会 开 心 。 演员 太 脆 弱 了 ， 特 别 要 人 重 视 要 人 认 同 。 如 果 失 败 ， 浑 浑 噩 噩 一 生 ， 更 悲 剧 ， 随 时 连生 活 都 成 问 题 。 咁 辛 苦 ， 为 乜 呢 ？
「 所 以 ， 现 在 的 人 都 选 择 轻 轻 松 松 开 开 心 心 ， 对 不 对 ？ 」
对 。 虽 然 轻 轻 松 松 开 开 心 心 ， 不 等 於 不 会 被 放 逐 到 玉 珠 峯 。

被 动

信 命 信 得 太 过 ， 很 容 易 变 消 极 。
相 信 自 己 有 市 场 价 值 ， 老 板 意 见 相 反 。 「 无 得 拗 呀 ， 唯 有 妥 协 罗 。 」
明 明 升 了 级 有 名 有 姓 ， 又 被 推 去 做 路 人 甲 。 「 如 果 要 戏 份 多 角 色 好 至 有 人 留 意 ， 就 唔 叻 啦 。 」
黎 耀 祥 选 择 报 读 演 艺 进 修 班 那 一 年 ， 碰 巧 演 艺 学 院 成 立 ， 他 本 来 属 意 接 受 较 正 统 的训 练 ， 去 到 演 艺 所 在 地 ， 发 现 是 一 个 地 盘 ， 找 不 到 入 口 ， 竟 然 就 此 打 住 ， 迷 信 是 天命 安 排 。
入 了 一 间 公 司 做 不 太 喜 欢 做 的 工 作 ， 以 为 过 渡 性 质 ， 结 果 一 拖 再 拖 ； 因 为 喜 欢 演 戏所 以 不 介 意 戏 份 多 寡 ， 以 为 过 渡 性 质 ， 结 果 一 拖 再 拖 。 「 我 太 被 动 ， 根 本 不 适 合 在娱 乐 界 生 存 。 」
黎 耀 祥 在 观 塘 顺 利 邨 长 大 ， 直 到 现 在 ， 有 病 ， 还 是 会 重 回 旧 地 ， 找 相 熟 的 丁 家 柱 医 生 睇 症 ， 很 贯 彻 他 的 性 格 。
可 怜 的 是 ， 我 也 在 顺 利 邨 长 大 ， 他 住 利 明 楼 ， 我 住 利 富 。 两 个 街 坊 ， 一 样 被 动 ， 一 样 的 忍 气 吞 声 。

《 舞 动 全 城 》 ， 戏 份 多 ， 但 正 正 经 经 跳 舞 的 ， 是 马 浚 伟 与 廖 碧 儿 ， 黎 耀 祥 好 像 只 适 合 搞 笑 。

因 为 张 衞 健 忙 於 在 台 湾 工 作 ， 《 西 游 记 》 成 功 ， 宣 传 焦 点 落 了 在 猪 八 戒 身 上 。 「 这 是 我 最 好 命 的 一 次 。 」

人 ， 不 外 是 在 现 实 与 理 想 之 间 找 一 个 平 衡 啫 。